世上有一类人,他们能让死者“开口说话”,他们就是法医。
近些年悬疑剧大热,但很多人不知道,像《法医秦明》《大宋提刑官》等热剧里神奇诡谲的案件与破案手法,都来自一本800多年的奇书——《洗冤集录》,这本书的作者是世界公认的法医学鼻祖:宋慈。
宋慈在法医界的地位,相当于鲁班在中国木匠中的地位、阿基米德在物理圈的地位。
他的《洗冤集录》是全中国乃至全世界最早、最成体系的专业书籍,在古代被列为仵作教科书,所有从事这个职业的,必须人手一本。即使在今天,其中很多检验理念与方法仍然备受推崇。
A、他被称为世界法医学鼻祖
很多人知道宋慈,是小时候偷偷看电视看来的……
《大宋提刑官宋慈》和《名侦探柯南》,并称90后童年两大阴影,题材都是悬疑、推理、探案,小屁孩们真是越看越怕,越怕越看。
断案如神的剧情,让很多人长大后依然惦念,并产生大大的问号——历史上的宋慈,鉴定手段真那么高妙吗?
Emmmm……
反正他60岁时,花了3年时间,收集前人法医学记载,总结自己的断案经验,写出了6卷本《洗冤集录》。
这本书,是中国古代第一部系统总结尸体检查经验的法医学著作,也是世界上最早的一部较为完整的法医学专著。
自南宋后,《洗冤集录》,就成为历代官府尸伤检验的蓝本,曾定为宋、元、明、清各代刑事检验的准则,在中国古代司法实践中起过重大作用。
几百年间,这本书先后被翻译为日、法、英、荷、德、俄、美等九国文字,在全世界流传。
这本书对朝鲜、日本、越南等亚洲国家法医学的发展都产生了决定性影响,从而成为亚洲法医学奠基之作,并与欧洲法医学相抗衡。
20世纪50年代,苏联出过一本《法医学史及法医检验》,把宋慈的画像印在卷首,尊称他为世界法医学鼻祖。
哇,他为什么这么厉害?!!
因为……在清朝之前,在瓦特还没改良蒸汽机,在第一次工业革命开始之前,中华文明还是全方位领先于全世界的。
当然,也不能抹灭宋慈的个人努力,以及时代赋予的机遇。
那么,宋慈到底为什么这么牛呢?
B、守孝守出来的刑侦专家
宋慈出生在福建建阳,祖父是唐代四大名相之一宋璟,父亲宋巩曾在广州地区掌管刑狱,家世很不错。
任何一个行业想成为翘楚,基础素质都得高。宋慈师也是一名学霸。
南宋时的儒家大学者朱熹,晚年曾迁居建阳,最后还葬在建阳的黄坑大林谷,和宋慈的家乡有着不解之缘。
宋慈自小聪颖,10岁就拜朱熹弟子吴稚为师;19岁时进入太学学习,得到朱熹另一位弟子真德秀的赏识。在真德秀门下,宋慈接受了最正统的理学教育。
32岁那年,他考中进士,正春风得意时,传来父亲病危的噩耗。
宋朝的教育非常发达,朝堂之上,人才辈出,官帽都不够发了!老师告诫他,如果此时回家守孝,后面怕难再录用啊。
那可不行!祖师爷教导我们,存天理,灭人欲,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前途,不给父亲守孝呢?!想都没想拔腿回家,果然守孝九年,江湖上没有一点水花。
其实宋慈“家里蹲”的九年,也不全是颓废。
他最崇拜诸葛亮,把诸葛孔明的相关著作读了个遍;另外,在整理父亲遗物时,还翻出三本断案的书:《疑狱集》、《折狱龟鉴》、《棠阴比事》,反复研读,也为他日后开启法医之路,做好知识储备。
他是怎么干上刑侦工作的,又是如何成长为法医鼻祖呢?
C、受冤,恨冤,防冤
当时南方爆发民乱,空出一个小主簿的职位,朝廷却没人敢赴任,宋慈见状,主动请缨,总算有了第一份正式工作。
主簿虽是文官,但宋慈毕竟研读过9年诸葛亮,很快用巧计解决叛乱。喜滋滋等升迁,谁知被上司嫉恨,不但平叛无功,还遭到莫须有陷害,罢免了官职。
他第一次感受到,“冤”的滋味。
后来,在恩师真德秀的举荐下,成了名臣陈韡的幕僚。这位陈大人很惜才,不仅重用宋慈,还替他洗去冤屈,宋慈官复原职,一步步从县令做到提点刑狱官,也就是一省的最高法官。这时,他已经53岁。
此后,历任广东、江西、广西、湖南四省提点刑狱官。我们熟悉的大宋提刑官,踩着专属bgm,他来了,他来了,他真的走来了。
这位中老年公务员,绝对是个工作狂。
在广州当任时,曾用8个月时间,解决历任积压的两百多起案件,被当地老百姓称赞为“青天”,当然也得罪了不少官员。
但是,作为一个沉迷专业的人,who care?
他发现,很多冤假错案多是人祸,为官者不作为、断案者不负责、司法体系腐坏……那些人和他曾经一样,有冤啊!于是,他下决心写一本能供同僚和后人参考的专业书籍,尽可能减少冤家错案再出现,这就是法医学专著《洗冤集录》。
D、宋慈真有影视剧里那么神吗?
在《大宋提刑官》那部烧脑悬疑剧里,宋慈先后侦破了“太平县冤案”、“毛竹坞无名案”、“城南井尸案”等一系列悬疑命案。
他真有这么神吗?
是的。
不过他的神,不光因为个人技术好,和南宋时审慎狱事的大背景也有关。
乾道三年,宋孝宗专门下诏搞司法改革。不仅制定了司法检验官的避嫌制度;还规定了严格的初检、复检程序;还把狱中死亡人数作为司法官考核标准……
总之,南宋的司法水平,在严苛的管理之下,走向司法检查制度成熟的新阶段,也培养出了许多优秀法医,宋慈就是中间非常优秀的一位。
《洗冤集录》不光是一个人知识的积累,更是一个行业高水平的总结。
• 书里记载了人体解刨、检验尸体、现场勘查、鉴定死伤原因等法医学完整的流程,堪称法医从业指南。
• 搜集了大量不同死亡方式的检验要点,比如杖死、针灸死、塌压死、外物压塞口鼻死、牛马踏死、雷震死......几乎囊扣了古人能想到的所有死法。
• 记录了各种急救方法,包括解毒方法、自缢、溺水、中暑等方法,包括现在常用的人工呼吸法。
书中还记载了不少和现代科学吻合的检验方法。
比如撑起红纸伞验骨伤,与使用紫外线照射,是同一光学原理;用酒精、醋等清洗伤口,确实有一定的消毒作用;用明矾蛋白质解砒霜中毒,也都被科学验证有效……
宋慈是将多年工作经验与医学理论相结合,把生理、病理、药理、毒理知识等运用到检验死伤的法医工作中,通过知识跨界,创立了“法医鉴定学”。
有人开脑洞说,宋慈会不会是一个从现代穿越回宋朝的法医官?
其实,我更愿意相信,世界的本质千年来变化不大,只是不同时代的人,有自己的视角和方法,去观察和解构种种疑团背后的真相而已。
而什么,又是世界的真相呢?
E、开创历史的人,往往超前自己的时代
开创历史的人,与他所生活的时代,往往格格不入。
宋慈制定了一套较完整的职责条文,规定无论案发何处,检察官员都必须“躬亲诣尸首地头”,此前,这些工作都是由低贱的仵作来做的;为办案,他还会开棺验骨,古人遵循“死者为大”,很忌讳动尸骨,但宋慈认为寻求真相,才是对死者最大的告慰……
他的很多工作态度和方法,都被同僚认为晦气,并不被理解。
这也难怪。《洗冤集录》诞生时,欧洲还在流行神权断案,根本没有法医概念。当意大利费德里写出欧洲最早的法医学著作,距《洗冤集录》发表已过去了350多年。
引领世界法医学三个世纪的宋慈,在正史上的记载,其实少之又少。
《宋史》没为他留下只言;《四库全书》中也仅六个字,“宋慈始末未详”。
南宋灭亡后,原版的《洗冤集录》在战火中遗失,全靠民间流传才保存了下来;元朝建立后,有人刻录了《宋提刑洗冤集录》,才再行出版。
真实的宋慈,并没有超能力,也没有高科技,更没有无敌的帮手与拍档。但他的一生,却远比所有虚构出的神探们,更值得后人了解和铭记。